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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四十章 小银匣子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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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真正的聪明人,要的就是思维缜密,不急不躁。想在社会立足,没有这两样很难吃得开。你可以不算计其他人,但不能不防着别人算计。做人永远要多个心眼,做事才能游刃有余。你不缺才华,最大的问题就是性情飘忽,沉稳不足。所以你千万要记住了,得意就会忘形,乐极就会生悲。于你个人,最重要的是永远保持小心谨慎、谦虚的求知的态度啊。你能赚到的钱,成就的事儿,永远都是你的眼界和学识决定的,也是你做人态度决定的,没有侥幸……”

“哎,师父,您的话我记住了。都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可在您面前,我怕永远都是鼻青脸肿的‘青’啊……”

这番对话就是康术德和宁卫民师徒比试的最终结果。htTΡδ://WwW.ЪǐQiKǔ.йēT

今天在折服徒弟的过程里,康术德这个师父,最高明的地方,就是没有咬牙切齿去痛斥宁卫民。

恰恰相反,老爷子还充分展现了他的包容。

包容到循循善诱,不厌其烦的反复启发。

包容到不屑于计较,只等到宁卫民觉得自己的理亏,幡然悔悟。

但恰恰就是这种居高临下的大度,把“理、利、情”融为一炉的以德服人。

才能真正使得宁卫民灵魂震撼,无言以对。

面对这样的师傅,宁卫民还能怎么样呢?

最后能想到的就只有一个字——跪!

师父的一片良苦用心,让他再找不到任何借口和理由拒绝抄书。

他甚至为了曾想要堂堂正正做个废物的念头,而羞愧不已。

心中涌起了一股想抽自己二百个嘴巴,把惩罚加倍的冲动!

哦,天啊!

这太不理智了!

必须要冷静一下……

总而言之,随后宁卫民不但把自己找到的一对蜡钎,毕恭毕敬奉送给了师父。

而且也知错就改,不再毛躁,认真帮着康术德收拾起剩下的东西来。

努力克服浮躁的效果是立竿见影的。

宁卫民好像一下就变得心明眼亮了不少。

很快,从放针头线脑的漆盒里,他就发现了一个已经快被蹭掉的印记,写的是“继古斋”。

从而让康术德推断出,这应是清代光绪年之物。

此外,宁卫民还在书页里找到一个香山秋景的书签,发现了上面留有沈从文的签名与题字。

这两件小小成果,都证明了他已经重拾细心和耐心。

康术德看在眼里颇感欣慰,于是夸奖之余,也就有了继续传授经验和心得的兴致。

打鼓儿打了半辈子了,老爷子的肚子里就是个杂货铺啊。

他的眼界早就不限于与文化沾边的东西了,所以经他之手,从写字台里挑出来的东西更多。

除了翻出一把略有破损的纸扇,一块用了一半的陈墨,一把油光光的算盘之外。

连一个脏了的八仙人儿,一副旧式样的眼镜,一大卷子的陈年白布也成了他的收获。

不过正因为如此,宁卫民才能从老爷子的讲述里,知道了更多从别处听不到的知识。

比如这何仙姑造型的八仙人儿吧,那就是京城过去独有的一种绒制品,今日已经很难再找到了。

由于是由绒鸟创新而知名的,所以这种绒制品就俗称为“绒鸟”。

据康术德说,这种东西是将真丝、蚕丝、麻纤维和人造纤维,成绒染色以后,在金属丝上加工制成的。

复杂的工艺总结成一句简单的话,就是“铜丝为骨、蚕丝为肉”。

在过去,这种绒制品的用途是很广泛的。

因为广义上,“绒鸟”还包括了绒制的花、虫、草、兽、吉祥字样、图案、花样儿、人物等。

像旧年月里,那些小孩帽子上那些艳丽的毛绒装饰品,女人们的头饰、婚礼聘嫁的头冠、京剧演员们的盔头、小壁挂、盆景、盆花,以及马、骡、驴等家畜头上的红绒球和装饰物,几乎都是这种东西。

特别是因为“绒花”与“荣华”谐音,佩戴绒花,暗含着荣华富贵的意思,所以爱戴绒花的人是特别多。ъΙQǐkU.йEτ

老爷子为什么要把这个八仙人当成个物件呢?

不是因为他喜欢这种工艺品。

而是因为他知道,像这种八仙人儿,曾是二三十年代东安市场风靡一时的玩物,属于“绒鸟”极为罕见的产品。

这是由京城最知名的绒鸟名家,有“绒鸟张”之称的张宝善仿造清宫的精品来制作的。

最关键之处,是用料和寻常不同。

果不其然,宁卫民按照老爷子的提点,扒开人物的衣服一查看,发现里面的金属竟然是已经氧化得近似于全黑的白银。

虽然用量不多,仅仅用于八仙人儿的骨架,可也能卖个二三十块的了。

至于那副老式眼镜的价值,在于它们是原来开办在西打磨厂“三山斋晶石眼镜店”的老货。

还是老爷子的话,所谓晶石眼镜,其实就是现在人们说的水晶眼镜。

当年的“三山斋”是极有信誉的商号,水晶都是专门定点从原产地采购而来的。

比如无色透明的水晶石来自苏州,墨色水晶石来自乌兰巴托,茶色水晶石来自崂山。

因此,“三山斋”的眼镜质量绝对有保证,价钱也要比别家的贵上许多。

即使现在,这副眼镜要送信托商店去,想换个百八十元也是没问题的。

还有最后那一卷子陈年白布,其实也不是普通的布。

其实这是一种用苎麻以纯手工纺织而成的浏阳圆丝细夏布。

由于这种夏布以“织工精巧、质地特别细腻称雄于世”,明代就被列为朝廷贡品,所以打过去就卖得不便宜。

最起码,也是普通棉布两倍的价钱。

虽然是陈布,看样子放了至少二十几年了,可质量上没毛病,一点不绡。

它的颜色微微发黄,那不是搁置时间长了导致的,而是原本的“鸡骨白”

老爷子还说这东西,因手工制造特别麻烦,属于“产量少,价格高,陈旧衰老”的产品,早被工业产品取代多年了。

如今的商店里想买都找不着,今日能得到实在是难得。

正好用来做几身衣服度过这个酷暑,最为凉爽适人了。

对他来说,意外得着这些夏布,远比找到更多值钱的东西还令人欣喜。

其实这话,同时用在宁卫民的头上也差不离儿。

听老爷子念叨的这些事儿,对宁卫民来说,一样比找到什么值钱的东西,更觉得快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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